本
文
摘
要
午休时，坐在天台的台阶上，想起了妈妈，此时此刻她正躺在重症监护室，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她还一无所知。
过往生活场景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闪过。有幸福的、吵架的、有我们一起逛街、旅游的，也有一起窝在沙发看电视剧的…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女人，这个平时像爆竹一样强悍的女人，她居然真的病倒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是因为白血病，并且已经进入急变期。
想起月初我们还一起坐飞机，一起看夜景，一起看车展，从发现到确诊白血病到并发肾衰竭，仅仅不到一个星期…
人都说“无债不成父子，无仇不成夫妻”，这句话用在我和我妈身上简直再恰当不过。我和她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我们俩打了半辈子，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
以前我们一起还讨论过：如果不是母女，大概率我们一辈子谁都不会搭理谁，看见了都会绕圈走。
我妈很强势，事无巨细，事事要做主。大到你的工作家庭生活孩子，小到出门时间、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该怎么说…我常常面对她都有窒息感。十几年，我们始终无法达成一致。
她甚至曾经咬牙切齿的对我说：你婚姻不幸福，你觉得离婚就好了？告诉你，你再找谁，你这样的也会离婚。她还曾在我埋怨她时，大骂这是我的报应，休想赖给他…很多很多这样的时候，我甚至想冲上去 *** 地抽她。我觉得我的心里住了魔鬼，只要我妈在门口喊一嗓子，魔鬼就会呼啦一下蹦出来。无法抑制。
多少次，我都想逃离她。但是我就是做不到，孩子小，我要上班就需要她带孩子，她带孩子我就必须和她在针尖对麦芒的矛盾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我们为什么是母女？我们怎么就成了母女，我们一定是前世的仇人，我总这么想。如果我的母亲是一个坚强温和的人该多好，为什么偏偏是她？直到现在快四十岁了，她大喝一声我骨子里还会没来由的瑟瑟发抖。
人就是这样，越不想要什么，就越无法逃离什么。我妈其实也不想和我在一起，我言语直白，为人懒散，她常常对着我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那种无奈感。
上个月末，为了工作，我换了城市，穿越了中国的南北，我和我妈都以为我们可以逃开彼此了，各种喜悦。搅在一起的这几年，大家都很疲惫。可是偏偏就是这么搞笑，我的工作时间和孩子的上学时间完全对不上，我爸妈只能陪我们踏上了南下之旅。
但是出乎意料，这一次她表现的很开心，她满面笑容，陪我去买车，在我去新单位报道时帮我带小孩，在我给孩子办入学时，她在家做后勤，开开心心烧饭、打扫。看，我这个言辞狠厉的妈妈，是多么的勤劳诚恳。这是她的好处。
然而，难得的笑容与和谐仅仅维持了六天，第七天我下班回来，她说水土不服，拉肚子。第二天，拉肚子。第三天，拉肚子。第四天，拉肚子，呕吐..接下来一个星期，我下班回来看见的场景都是她躺在床上，不想吃不想喝，总要吐。去了两次医院，消化科的大夫开了中药，说没事，但她说，吃了更严重了...
然后她和我说，要回去了，不在这了，看不了孩子还添乱。我也脾气来了，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坚持一下帮我带带孩子这么难吗？她听我这么说，躺下了...我看她消极的对抗，莫名其妙很火大。第二天她又说：我要回去了。我没好气：你回去干嘛呢？这里春暖花开，过了年再回去不好吗？...她再一次躺下了，别过头。第三天，她跟我说：赶紧订机票，不然你要背锅，我不能让你背着这个过以后的日子。
这次我没再拒绝，我订好了第二天的机票，请了假，送她去了机场，换了登机牌，在安检处，我看着她步履艰难的挪步，爸爸扶着她，我的心隐隐作痛。站在安检口外，失神了好一会儿。原来，她这几天走路都费劲了，而我居然不知道…
当晚，他们回到了老家，第二天姐姐就给我电话说妈肾衰竭，可能是尿毒症，马上要转院，附了一张她坐在轮椅上的照片。我的心Duang的被人锤了一拳一样的疼。我什么也没说。第三天，她住进了ICU，一边上呼吸机，一边开始透析。
因为这几天她没吃没喝，透析扎不进去痛的她又哭又叫，想起来心就会一抽一抽的痛。今天早上化验结果出来了，初步确认白血病，听着这一切，我觉得耳朵听不见声音了…
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休息区的台阶上，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抬起头，迷迷蒙蒙的细雨，晶莹透亮。隔着雨滴，我想起，这些天她在这该多难受，我一边办理入职，一边给孩子办入学，一边买车，一边收拾家里，里里外外。我一刻也没关心一下她，就这样拖掉了她半条命。
这个嘴狠不饶人的女人，硬是拖着最后一口气把我送回了正常的轨道。这一刻，她多像个英雄… 但是我的英雄，这个和我打了半辈子的女人，她倒下了… 我知道她再也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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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6 5:30
妈妈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12月16号发病确诊到走，两个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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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8 祭母亲
看着您的遗像，笑意盈盈的模样，脸上还肉肉的， 不似走时的瘦骨嶙峋，我的心很沉静，竟也不悲伤。
两个月前，刚确诊白血病晚期，健康朗笑红润的人，恍然就变得惨白惨白。牙龈，鼻孔，时不时流出血丝，您恨恨的告诉我：“我这么年轻我就死了？我总觉得不甘心，我不甘心...”然后费力的拿起一旁的纸巾，抿着嘴去擦鼻血，然后龇开牙去擦嘴角。我有很多时候，都有告诉您真相的冲动，我想您应该有权利知道您自己目前的状况，究竟还可以维持多久，对于后事有没有什么需要交代，还有哪些未了的心愿...但是，每次话到嘴边，我都咽了回去，因为以我对您的了解，可能知道真相的第二天就是离开的日子，并没有豁达到悦纳生与死。
我就这样陪着您聊天，在短暂的假期里，倾尽全力的陪伴。时不时捏捏腿，收拾收拾床，然后告诉您：等春天来了，这病气也就散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切都好了。到时候，把家里的五楼租出去，换一个一楼或者车库，让爸爸推着您出去遛弯，晒太阳。这大美好的世界，都在等着您，快点好起来吧。这话每天说，每次说完，我都恍恍然好似把自己也骗了。
与刚得知病情时哭的泣不成声比起来，我也逐渐接受了您随时可能离开这件事，尤其是看您这样一生要强的人，有一天竟无法进食，皮包着骨，终日喊痛，不是昏迷，就是失眠的时候。这样被癌痛时时刻刻扰着，离开终究也不是坏事。如果，以以往的个性，而不是最后的求生欲期间，我想您也会希望自己早些离开。这本身是一种莫大的解脱。
生命的来去，总有它的时间。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也就显得平常。看着黑布裹着您的尸身，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儿，前面祭奠着水果，糕点，香烛，还有这张我选的最健康，最快乐时候的照片，我想，您终于没有痛苦了，一时间心头的大石放了下去。
晚上，孩子下了幼儿园回来问我：妈妈怎么了？我说：妈妈的妈妈去了天堂。他继续问：天堂什么样？我告诉他：天堂的河水是甜甜的牛奶，到处开满了香气四溢的鲜花，人在那里，可以遇见逝去的亲人，还可以看见你的大黑（大黑是儿子的宠物，一条由我妈妈照顾了14个月的六角龙鱼），在那，姥姥获得了永恒的快乐，我们应该祝福她。儿子懵懵懂懂的问我：姥姥是死了吗？我说：是的。他把我抱在怀里说：那你不要难过。我告诉他：我并不难过，三十年，五十年后，终会再相见。
2022.02.16 您走了
2022.02.18 入土为安
一路好走 妈妈[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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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9
我今天梦见您了，两个场景。一、您在大学宿舍一样的房间里，四张床，你坐在靠门的下铺，我和您说话好像您听不见。二、您待在一个凹型的空间里，看不清楚顶，我问您：您这会高兴了吗？您看上去挺不错，好似还点了头。看来您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行，特意给我发送了信号。记得偶尔与我分享您的生活，哪怕是像这样一个情绪、一个梦的碎片也行，让我知道您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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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1
妈妈，前天晚上又梦见您了，因为一整天都在担心您到了那边的世界自己会孤单，晚上就梦到，我看见四个人并排在一起，您站在左边第一位，还看见您一张大大的照片，像闪电一般在我眼前闪了一下。匆匆忙忙间，我也没看清楚太多，只是知道您是想告诉我，您不是一个人。昨天周末，白天忙了一天，昨晚您没有到我梦里来，听爸说，昨天爸爸和姐姐去给您的“房子”“上梁”，估计给您烧的家具家电，房子车子，各种用品也该到了。不知道您布置的开心不开心，生前的日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缺啥，不少啥，到了那边，给您准备的东西也都是齐齐整整，能想到的都给您烧了，要是换季衣服不够穿，钱不够花，或者想要啥，就给我托个梦，我给您准备。夏天如果没有衣服鞋子，一定给我说。时不时来我梦里吧，妈妈，这两天我仿佛通灵一般的看见了您在异世界的形态，总觉得您不是死去，而是去了另一个时空旅行，而这一生病旧躯体也被留在了这个世界。这样想想，我的心似乎没有那么痛了，虽然大家都说我是思念过甚导致的神神叨叨，还给我吃药缓解我心脏的压力，但是只有我知道，我不是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我是通过思念的脑电波和您的脑电波无意中有了接触点，所以一瞬间一瞬间的梦境里我能恍惚看到您的状态。两衣襟白色，其余深色，短发，一百多斤，不胖不瘦健健康康的样子…即便这是一场无法回来的远行，但是知道您在那边存在着，这一切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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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1
妈妈，刚刚看您的照片，笑得那么开心，您真的走了吗？因为疫情我没有回去看见您火化下葬，我今天突然开始质疑您真的走了吗？妈妈，这世界再也没有您了吗？我真的没有妈妈了吗？上着班眼泪开始哗哗的流…他们都不让我太想您，说我一直放不下，想着您时间长了不好，我表面一如往常，但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妈妈，自您走后，我突然不怕鬼了，这世界哪里有什么鬼，都是逝去的亲人。妈妈，如果可以，来我梦里吧！让我再看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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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05
梦里姐姐回到了邮局工作，爸爸和妈妈一起生活、逛街、买菜，我茫茫然的望着，妈妈不是死了吗？妈妈是不是没有死？她不是好好的在我们的生活里吗？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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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09
昨天是妇女节，以往的每年这天都会给您准备礼物，或者做点好吃的大家聚餐，然后您就会出门和一起打牌的叔叔阿姨们PK，互相炫耀。今年的妇女节却成了您的三七，您离开我们整整21天了，大家从痛失亲人的痛苦中互相扶持还尚未走出。
我们好像约好了不刻意提起您，我的心从一开始的难过时痛，变成了现在时不时就痛。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我需要准备礼物的妈妈了，妇女节、母亲节、中秋节、重阳节、春节，还有您的生日...一件外套，一桌炒菜，一个手镯，一枚戒指，一束花，再也不能送您了...
昨天深夜，突然接到姐夫的信息，他说梦到您了，您在姐姐家里的飘窗上坐着，看着睡熟的姐姐，对着姐夫竖起大拇指，好似在夸奖他照顾的好。姐夫问您缺什么，想要什么，您没有回答，问您好不好，您就是笑着点头，十分高兴地样子。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临终前瘦骨嶙峋的病态，是早以前健健康康气色红润的样子。您还在二楼楼梯口徘徊了一会，却没有上楼，孩子还在写作业，您是不敢上去吗？
看着姐夫打来的一段一段文字，我边看边哭，终于明白什么是泪流满面，什么是泣不成声，什么是心痛到无法呼吸。等我反应过来要擦的时候，前衣襟都已湿透了，呜呜咽咽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觉呼吸都提不起气，大口喘着气的时候被家人发现喂了速效救心丸哄睡。一夜无梦，早上起来，怅然若失。
三七了，21天了，妈妈您在那边孤单不孤单？床凉不凉，衣服够不够穿，有没有钱花，来我梦里告诉我吧，想要什么告诉我吧...啥也不缺，也来看看我吧..妈妈，我好想您，自您走后，我的心脏就疼个没完。我是个慢性子，生活中处处都慢半拍，不疾不徐的样子曾经是您最烦恼的地方，甚至就连您去世，我都是慢慢才感觉到痛，而且是越来越痛，妈妈...好想再叫您一次，听一声您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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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5
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这是第一个没有您的生日，原本这天对我来说也是为了纪念您的不易，您走了，就显得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的心好疼,您走以后姐姐说您的癌症都是我害的，是我把您接到了广州半个月帮我看孩子得结果，后来我依着您的意思把您最后阶段送回了老家，在她嘴里也变成了没有利用价值临死丢了回去。我好恨她，我们大吵一架，互相破口大骂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再说说我老公吧，他依然嫌弃我，甚至三言两语就对我恶语相向，而且愈演愈烈。他每天履行自己的职责扮演一个好丈夫，但是他并不爱我，甚至是讨厌我。出门永远离我很远，做什么事都不太顾及我的感受。前两天我们俩又打架了，原因是他开车在路上一路超车，七拐八绕，最后拐弯的时候加速，直接把坐在后座上的我和孩子砸到了车门上，孩子头上肿了一个包，我胳膊和手腕也挫伤了。回了家他对我说他没错，他就这么开，还让我在他开车时少逼逼。那一刻我怒火中烧，提起来手里的捶背器朝着他连续砸过去，可能是我太用力，等我恢复理智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胳膊上流了好多血。后来他走了… 没说一句话，但是他偷偷跟孩子说，永远不想看见我。我也没有任何话可说，这就是我婚姻的悲哀。不爱就是不爱，他当初对我的感情在一次次出轨嫖娼中早就没有了，所以他觉得撞死我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我动手打他，他觉得受了巨大的委屈。妈妈我以前也好恨他，我心中的怒火就像是一个小火苗，轻 *** 就会熊熊燃烧，看着他不爱我的眼神，抗拒嫌弃的样子，我多么想转身离去，就像之前那几年得知他有乱七八糟的女人后我再也没见他一样。
可是生活啊就是让人无路可走，孩子大了需要爸爸，需要一个家，我也不像之前那么幸运挣好多钱了，只能暂且依附他。六年兜兜转转，我也没有遇到真心待我的人，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太无能为力了。
妈妈，能这样跟您说说话太好了，您活着的时候脾气不好，三言两语的就能把我噎死，现在不一样了，您终于可以倾听我了，我也终于可以把委屈，辛苦，一点一点说给您听了。这种心平气和娓娓道来的场景我幻想了三十多年，没想到在您去世后终于可以实现了，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喜是悲。不过妈妈，我很想念您，不管怎么样，您都是最爱我的人，所做一切也是为了我好。可能这种爱很窒息，但它终归是真的。现在我的生活已众叛亲离，我想抓住点什么的时候，发现没有可抓的东西，自己本身也没多优秀，人到中年的残疾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能怎么样呢？就算为了孩子有更好的未来我也只能扮演着幸福家庭的一员。
妈妈，前几天我梦见您了，您指着家里的衣柜，我打开一看，堆满了香蕉、火龙果、瓜子，都是我和孩子爱吃的，您生前最喜欢买给我们吃的东西。就在我伸手去摸的时候被吵醒了，我哭了好久… 太短暂了妈妈，为什么每次看我都只是梦里一闪，哪怕说句话也好啊……妈妈我的心好像被人揪着一样痛，我现在越来越沉默了，好在爸爸还在我身边，孩子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给了我些许安慰。
我现在不想死了，前几个月抑郁的状态缓解了一些，我也逐渐接受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然后像个大人一样开始表演幸福外交。这是您喜欢的样子吗？那么满身自我觉醒，不甘于贫病的姑娘，终于认命了…
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来我梦里吧，让我看看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