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她面带微笑地走进门，亲切地喊了声：“老师好。”
我点点头，打量着她。她个子不太高，那长相一般的圆脸上由于挂着微笑，增加了几分动人的美丽。
她落落大方地坐下，开始讲述：“最近感到很烦……”
我打断她的话：“‘最近’是多长时间？”
“开学以来吧。”她确认了时间，“开学以来，我学习一点也不在状态，有学不下去的感觉，还感到其他同学都比我用功。”
“该不会是不想上学了吧？”我打趣地说。
“我上高中才不到一个月，怎么会放弃呢。我知道像我这农村来的学生，只有上学才有出路。我好不容易才考上了一中，当然是不会轻易放弃上大学希望的。我也想安下心来、进入到学习中去，但心里总是乱，学不进去。”
“可能你的心里还有其它排遣不掉的事，所以不能专心于学习。”我凭着我的咨询经验、直截了当地说。
“也许是吧。”她变得严肃起来，“开学后不久，寝室里就出现偷盗的事。上个星期，同寝室里有个姓王的女生丢了98块钱；昨天我被偷了近200块钱；今天上午有个姓朱的女生被偷了55块钱。我们都帮她找，结果在抽屉洞里找到一个用手纸包着的150块钱，一张百元的，一张五十元的。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的钱。”
“为什么肯定是你的钱？”
“因为她俩丢的钱，都是小票子，最大票额是20元的，而我被偷的钱里，有一张百元的，一张五十元的。”
“那偷钱的人为什么不把钱放在自己的身上而放在别人容易发现的桌洞里呢？”
“寝室发生了偷盗案后，管理寝室的老师来寝室里检查过。临走的时候，老师撂下一句狠话：以后查到了，非曝光不可。小偷可能心里害怕，把钱放在了别人能找到的地方。”
她讲的这件事是否就是影响她学习心态的原因呢？我想了想，觉得不是。其一，她丢的钱，大部分都找到了；其二，寝室里发生偷盗是上个星期的事，而她学习心态不好在开学以后就发生了。这就是说，她现在心理排遣不掉的事，应发生她上高中以前。
想好了，我说：“你不好的学习状态在进校后就出现了，有将近二十天了，而你的寝室里发生偷盗是上个星期、昨天和今天的事。显然，你的学习状态不好与寝室里发生偷盗的事关系不大，而是另有其它的事使你牵挂，尤其是上高中以前发生的事。”
“嗯，被你猜对了。”她勉强地一笑，“还有是我的恋情问题。老师，你能不能不做记录？”
“是要记录的，这是我的职业规范。”我婉言拒绝说，“我的职业规范还有一条：为当事人保密。无论你在这里说了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你知、我知而已。”
“好吧，那我就说。”她放下心来，“那是今年三月的一天，我中午放学回家，看见家里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初见他时，吓了我一跳，感到很恐怖，因为他是白毛病人……”
“白毛病人？”我一时没有理解。
“就是那种全身、头发、眉毛都是白的，在强光下需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东西的人。”
“哦，我知道了。”我想起我曾见过的这种人，“是白化病人。”
“他的这种病虽然使人感到恐怖，但他有着较好的身材，高高的个子，略显得单薄。姥姥跟我说：‘这是你姑奶的儿子，你应该叫他表叔。’姥姥还说，在我小的时候，他来过咱家里。我仔细想了想，确实有过。大概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在家里见过他一面。十来年没有来往，都淡忘了。
吃饭的时候，从他的谈话中，我知道他初中毕业后，就不上学了，然后成了家，现在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家农村，平时除干点农活外，喜欢写字、看书。几年练下来，就写得一手好字，还看了好多的书。他喜欢古诗词书，能背很多首宋词。还喜欢看《周易》和相面方面的书，左邻右舍的人经常找他看相。他还说，他在城里也有房子，但他不去住，因为他更喜欢大自然，一直住在农村。我听了他‘喜欢大自然’这句话，特别高兴，立刻对他有了好感，因为我也喜欢大自然，对大自然情有独钟。
吃过饭，他说他十年前来的时候，喜欢到堤坝上拔鸡毛（草），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鸡毛草了。我说有，是去年长的鸡毛草，现在可能枯萎了。他说想去看看，我答应陪着他去。
我们来到堤坝上，那时虽说快进入了阳春，但新草还没长出来，我们只能拔一些枯萎的鸡毛草，边在手里摆弄着玩，边在堤坝上散步谈心。他给我讲《周易》，其中有一句我还记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他还讲古诗文，其中孟子说的‘人有不为也，然后可有所为’的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还背了几首宋词和《岳阳楼记》，还唱了几首刘德华的歌。我只记得其中的一首，叫《暗里着迷》，其它的几首都记不得了。他还讲了一些给人相面的故事，使我觉得他什么都会，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那个下午，我感到非常开心。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红日西沉了。在分手的
时候，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都有些恋恋不舍。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始终不能忘记他，觉得跟他叙话、听他背古诗文、听他讲故事、听他唱歌，是多么的开心和快活。与他接触的愿望日益强烈——怎么说呢，有些思恋他吧。后来，我隔三差五地给他打电话，不跟他在电话里叙叙话，心里就像少了什么似的，空得很。在电话里跟他说上几句话，心里立刻就充实了。随着在电话里的频繁交流，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密切了。后来在电话里，她叫我宝贝，我叫他欣欣。我觉得这样的叫法很自然。
中考以后，我闲着没事做，就越发想起跟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有一天，我终于按捺不住，就骑自行车赶了30多里路，到了他家里。吃了午饭后，他说送我一程。我们在树阴遮蔽的小路上，边走边叙话。他在讲了几首古代诗词、唱了两首歌后，然后告诉我，他很喜欢我；我说我也喜欢你。听了我的话，他沉默了一会，不无忧郁地说：‘天不老，情难却，爱比天更长。’我知道他是在顾虑我们之间不合辈份以及近亲的伦理关系，还顾虑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这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所以才闷闷不乐。我呢，也是同样的心情，辈份、近亲，他的家室，就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上。由于心情都不好，以后我们叙话少了，多是默默地走着。他送我有四、五里路，送到了国道路上，我们才分手。”
当她说话停止了，我又开始问：“你们最近还联系吗？”
“联系，也就是电话联系。我没有手机，他打电话找不到我，都是我给他打电话。”
“抛开其它条件不说，你对他这个人有怎样的看法？”
“他像个大男孩，经常穿牛仔裤，运动鞋，加上接近一米八零的个子，显得很帅气、阳光。另外，他很有才华。”
“他有没有缺点呢？”
“要说缺点嘛，我认为他比较自负、自我中心，自认为很聪明，什么都懂，还好为人师吧。”
“你说他长得帅气，不在乎他的白化病吗？要知道，对白化病人，人们通常都会厌恶而不会喜欢的。”
“我说过，小时候我第一次见他时，感到很恐怖；当我喜欢上他时，就不觉得厌恶，而是感到可爱了。我也不知道我咋会有这样截然相反的感受。”
她不知道，但我知道是咋回事。这是人际认知中晕轮效应的作用：当人喜欢某种事物时，会放大其优点，缩小其缺点；反之，当人厌恶某种事物时，会放大其缺点，缩小其优点。爱屋及乌、憎物及物，说的就是这种现象。青少年由于认知的理性低、情绪性高的特点，更是容易产生“爱其一点，不及其余”的认知偏差。她之所以喜欢长相较差、年龄比她大了许多、辈份比她长且又是近亲的表叔，就是因为“喜欢大自然”的共同爱好以及他的才华，使她“不及其余”，忽略了他们之间的种种障碍，对他产生了恋情。我应纠正她的这种认知偏差，使她尽快结束这场糊涂的爱。
“你怎样评价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开始目标明确的询问。
“我们的关系是比较亲密。我感到我俩有时候像是兄妹关系，有时候又像是恋人关系，说不明白。”
“这是你的初恋吗？”
“是初恋，以前我对男生都不是太在乎的。”
“你认为你们将来能走到一起吗？”
“我想嘛，我们将来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他有家室，有老婆孩子，我不想当第三者。再说，我也不想在这小县城里生活，我有很高的理想，想考个有名的大学。”
她的宏大抱负引起了我的兴趣：“你‘很高的理想’是什么？”
“我认为我有表演才能，我想考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当演员。”
她这话一出口，我突然想起她刚才讲述与其表叔相处的某些情节时，确有绘声绘色的表演成分。
我说：“你的确有表演才能，在你讲述时我也感受到了。”
我的夸赞使她感到兴奋，说：“如果我将来真的能当演员，我最想演的是杨玉环……”
“演杨玉环？”我对她的这个想法大为惊讶，“杨玉环是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你……”
她并不在意我的惊讶，反是莞尔一笑，说：“我知道我长相一般，不怎么漂亮，我认为杨玉环不一定容貌多么出众。唐玄宗之所以喜欢她，可能是她身上有某种令唐玄宗喜欢的特质。”
她轻易推翻了杨玉环是美女的言论，让我更加惊讶。惊讶之后，我又想，沿着这个话题跟她讨论下去，就把正题耽误了，就说：“你能否 *** 戏剧学院，能否当演员，能否演杨玉环，都是很遥远的事。当下，你要解决的，是学习不在良好状态的现实问题。根据你的讲述，我认为你当前学习状态不好的主要原因，在于心里有一个情的牵挂，有一份糊涂的爱……”
“糊涂的爱？”她一怔，随即又说：“哦，我听过这首歌，有这么两句：‘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心里糊里又糊涂。’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我说你的那份‘糊涂的爱’是能说清楚的，你心里也明白，只是没有觉悟而已。你清楚地知道，他年龄比你大了许多，有家室，还是你的长辈和近亲，更重要的是，你有着上大学、当演员的远大理想，你与他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可你还经常惦念着他，甚至主动给他打电话，放不下这份爱，结果影响了学习。你不是犯糊涂么？如果照此下去，你那上大学、当演员的梦想都将成为泡影。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她小声地说。
“既然不愿意，你就要当机立断，尽早斩断与他那束爱的情丝，
这样才能把精力集中到学习上。再说，你要考的中央戏剧学院，录取难度比北大、清华差不了多少。你不但要文化成绩达到重点分数线以上，而且还要利用节假日，提高音乐、舞蹈、表演方面的素质。这是一条更加艰辛的求学之路。”
“无论多么艰辛，我都要去拼、去努力。”
“那好，但愿你早一天结束糊涂的爱。”
“明天我就给他打电话，表明与他决断的态度。”说完，她突然又说：“老师，如果我将来成了演员，出了名，我是不会忘记你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我点点头，郑重地说，“我希望将来能在舞台上或是在影视里，能看到你的名字和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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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例回顾：少女的初恋，大都情绪性多于理性，按自己的感受行事，不考虑现实条件，本案中的当事人也是如此。我们不应过多地责备这样的不理智行为，因为这是处在青年前期的少男少女的性心理发展特点所决定的，而是要从其自身的利益出发，积极引导，帮助其更加理性地看看待自己的行为，变糊涂为清醒。
